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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離(三)
六合二路巷弄內，一棟四層樓的屋，白色牆底，藍色窗框，有點愛琴海的味道。萬林海一手撐傘，另一手牽吳文妹。兩人至房子前，一扇玻璃門，門框上方掛招牌，藍底白字「藍藍風社會福利基金會」。萬林海鬆手，收傘，將傘至於門旁傘架，握把手，往內推。吳文妹仍站原處，萬林海回頭。進來吧。她說。吳文妹嘟嘴。正午的光，那一襲淺綠連身洋裝些許閃亮，荷葉袖輕巧巧遮肩頭，萬林海其實覺得好看，但那是莊慧桃買的，所以只想燒了它。吳文妹偏要穿著去看醫生。
進來吧。等一下給你理頭髮。萬林海說。吳文妹的髮長及腰，梳了個中分瀏海。她沒說好。來吧。萬林海伸手。別曬太陽。她說。吳文妹低頭，跟著一起進屋。門後櫃臺，臺前接待客人的小廳，簡單沙發和茶几。吳文妹往後方跑，跑進孩子們的遊戲房。裡頭空的，孩子們在睡午覺。她坐滑梯前，摟一顆大球。萬林海房門外瞧她。
怎麼樣？背後聲音問。萬林海回頭，是教保員安老師。一提到人工流產。文妹就很激動。萬林海說。她聽得懂？安老師問。或許吧。萬林海說。知道是要拿掉肚子裡的孩子。她轉頭看吳文妹，臉靠球上，閉眼。如果文妹想生孩子…。安老師說。她想生小孩啊…。萬林海嘴裡唸著。
終究不是小孩子了。她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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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的夜，外頭雨下，滴滴答答地敲窗，吳文妹坐床上，抱嬰兒，嬰兒包著白白衣服，在她懷裡亂竄。吳文妹喊小寶貝，雙手搖呀搖，嬰兒開始哭，吳文妹叫她不要哭，她哭得更起勁。外頭雨大起來，嘩啦嘩啦地打著窗，嬰兒嚎啕大哭，吳文妹只是搖晃白衣的身軀，開始惱。不要哭啦！不要哭啦！她大喊。雨越來越大，嬰兒哭聲也越來越大，吳文妹的叫聲也越來越大，最後她用手拍打嬰兒。不乖！不乖！叫你不要哭！不乖！她怒道。嬰兒哭聲淒厲。
吳慶光進房。文妹！他吼，上前要將嬰兒從吳文妹手中搶走。吳文妹不肯放手，他甩吳文妹一巴掌。吳文妹嚎啕起來，雙手一扔，嬰兒被丟在床上。你在做什麼！吳慶光要抱起嬰兒，吳文妹阻止他，撲在他身上不停搥打。好了！好了！吳慶光沒動作，只嘴裡不斷唸著。吳文妹抓吳慶光手腕，垂頭，臉頰在他手臂上摩挲。嬰兒躺在床上，翻身，攪動四肢，繼續哭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