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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風(二)
莊慧桃站在七賢三路旁，面對淡灰的牆，玻璃窗還在，上方招牌已拆，窗內黑壓壓，看不出裡頭還剩什麼。她穿白色翻領襯衫，剛洗好，看來像新買，窄裙黑亮亮，和腳上皮鞋一樣。她只剩這套體面衣服了。她沿大馬路行，背後落日天光，街燈亮，夜將臨，本該上班時間，現在只能漫無目的走。
至愛河畔時，天空已暗青。她於河邊駐足，河水波光，想起故鄉夜空，抬頭望，卻看不到幾顆星。身後有人經過，停下腳步，她轉頭，一個男子。慧桃？是你嗎？男子頭略伸，右手拇指食指夾眼鏡鏡腿遲疑地問。她端詳好一下，才認出是戴先生，勉強笑，想不出問候話語。
你怎麼在這？戴先生問，向前一步。沒什麼事，只好來這裡散步。她答。你呢？她問。下班，剛吃過飯，呵，也是沒事。戴先生乾笑一聲。她瞧他西裝襯衫及長褲，一雙輕便皮鞋，那細框眼鏡鏡面似有霧。
聽說瑪麗關門了。戴先生說。他站她面前，她臉頰有戴先生呼出的氣息。可惜，懷念你們家的牛排。現在在哪工作？戴先生問。她搖頭，接著頭低。還沒找到。她細聲地說。沒關係，會有的。戴先生拍她肩，拍兩下後停住，手放肩上。唉。她嘆息。欠兩個月薪水，結果倒了，領不到。她說，頭更低些。戴先生安慰她，手移至她面龐。她靜靜讓戴先生撫，然後往前，戴先生摟她肩。
戴先生問她生活費夠不夠，她說剩一點錢，繳完房租，勉強撐兩個月。戴先生說有問題可跟他說。她謝戴先生，頭往他肩靠。戴先生沒說話，靜靜的只有呼吸聲。沉默一陣後，她抬頭，遠遠見到河邊賓館淡淡發亮的招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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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日，雖已夕暮，陽光依然一個勁地照，趙梅春站家門前石階，穿T恤，上頭有FOEE字樣，三多路上鳳怡服飾買的，她買兩件，一件給文妹，結果文妹只穿她舊衣。下半身運動褲也是鳳怡牌，穿三年，差不多該給文妹了。
蔡小碧和吳文妹從隔壁房走出。吳文妹戴帽，短袖上衣外頭還加薄長袖，穿長褲和鞋子。文妹，你不會熱嗎？趙梅春問。她不喜歡曬到太陽。蔡小碧說。太陽都快下山了啦。趙梅春說，抬頭，但其實天還亮藍的。她往下跨一階，伸手牽吳文妹。
對了，找時間要不要去看外婆？蔡小碧問。回旗津？趙梅春手拉文妹，轉脖子問。外婆在醫院。蔡小碧答。你去就好，反正……。趙梅春甩動文妹的手。外婆也不認我。她說。人都要走了，看最後一眼也好。蔡小碧說。再說吧。趙梅春說，帶文妹往下走。啊。她忽然回頭。外公已經不在，外婆走了以後，你和阿姨要怎麼分財產？她問。
早點回來，不要太晚。蔡小碧淡淡地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