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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 道歉
往基隆的臺鐵區間車，關盼盼靠窗坐，車廂內乘客擁擠，她望一眼外頭，陰色的天。背包在胸前，傘在包裡。手機響，她拉開背包拉鍊，取出剛買的Nokia 3310。
陳子雩的聲音。我正要去基隆。關盼盼說。一個人嗎？陳子雩問。嗯。關盼盼答。應該不會下雨吧。她又看窗外。陳子雩沉默一陣。你去基隆，跟我爸有關嗎？他問。啊，今天想去看海呢。關盼盼說。
走出基隆火車站，關盼盼在公車站牌下等候，好一會兒，車來，她搭上往八斗子的客運。
港邊，清風吹，無雨。陳中亮坐在黑色折疊椅，手中握釣竿。他望海面，忽然轉頭，見不遠處站個女孩，初春的卡其色外套，敞開，裡頭圓領字母T，海軍藍牛仔褲，灰色調的鞋，跟天空一樣。女孩面朝港內，手插外套口袋。
陳中亮將釣竿置於三腳架，起身。女孩低頭，踱步，陳中亮快接近時，她抬頭朝他方向看，往旁邊退，轉身走掉。陳中亮止步。女孩快走幾步後，停下，回頭。陳中亮仍在原處。女孩亦站著，望一眼港內泊船。
你是關盼盼嗎？陳中亮喊道。女孩斜眼看他。陳中亮復朝前踏。女孩動雙腳。陳中亮沒止步，繼續朝她走。女孩又停，朝港，頭低。陳中亮來到她側邊。港內灰暗的水，漣漪波動。
見過你幾次。陳中亮說。我常來基隆。關盼盼說。一個人，大老遠跑來八斗子。陳中亮說。我喜歡看人釣魚。關盼盼目光轉向陳中亮身後，防波堤上一排釣客。
怎麼知道是我？關盼盼問。前陣子，我女兒告訴我一件事，所以我想會不會是你。陳中亮說。找我有事嗎？關盼盼問。我出獄後，曾到過文美。陳中亮說。她們告訴我你已經被收養。關盼盼看一眼陳中亮，接著走過他身後，朝釣竿方向去。陳中亮跟著她。我過得很好，罪惡感有沒有少一點？關盼盼來到折疊椅旁。
你的父母，我沒有機會道歉，請求原諒。陳中亮在她身後說。我想對你致歉。關盼盼臉朝遠方釣客。對不起。一聲道歉從身後傳來。關盼盼稍轉身，視線邊緣浮現陳中亮頭頂。
對不起。真的非常對不起。陳中亮繼續開口，彎腰九十度，臉朝地面。有釣客朝兩人方向看。陳先生。關盼盼說。你的魚兒上鉤了呢。釣竿微微垂動，水波聲。關盼盼快速走過陳中身邊，接著拔腿狂奔。
Gaki坐沙發，門開，關盼盼進屋，重重關門。她胸口起伏，一張臉像被人正用雙手捏著。怎麼？Gaki問。我被陳中亮認出來。關盼盼說，喘息。他說了什麼？Gaki又問。對我道歉。關盼盼答，接著衝入房間。
Gaki來到房門外。裡頭傳來淒厲吼聲，接著是書本砸桌面的聲音，踢倒椅子的聲音，拳頭搥牆壁的聲音。Gaki抓門把，隨後放手，緩緩走回客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