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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風(一)
趙梅春牽吳文妹的手，走在千光路，吳文妹仍哇哇哭。好啦好啦，快到了。趙梅春揮動吳文妹小手，看她的髮，早上出門綁的辮子已散開。她想罵，但嘴巴懶得動，腳上倒是更勤了。好啦，到了。趙梅春抬頭望千光寺大門。吳文妹見到千光寺的門，忽然不哭，指著門上字。千光寺，千光寺。嘴裡喃喃。對啦對啦，千光寺到了。趙梅春鬆口氣，放開手。她往寺內走，幾步後發現吳文妹仍站原處。你不去那邊喔？她指門內大樹。吳文妹搖頭，然後蹲下。
欸。趙梅春嘆息，至吳文妹身旁，雙手叉腰站。吳文妹靜下來，好像在聽什麼。趙梅春回望。有人念經嗎？她心想。無聲，天空有傍晚的雲，尚未起變化。唉，好熱。忽然感到頭頂被日光照，轉頭看，方才被雲朵遮蔽的夕日又探出頭。日頭掛於對面路樹樹頂，樹端的影正好伸到吳文妹臉上。唉。她又嘆息，跟著蹲下。太陽躲到樹後。文妹啊，等一下要不要喝青草茶？趙梅春問。吳文妹沒答話。涼涼的喔。趙梅春又說。吳文妹傻笑。呵呵。趙梅春跟她笑。
兩個鼓山國小學生經過。英葵，不要理她們，啟智班的。其中一人拉著另一人的手，快步走過。被拉的那人，清秀臉龐，一對眼眸明亮嬌美，看見蹲於寺前的兩人，一絲困惑。她隨即轉頭，和同學一起離開。
文妹啊。趙梅春撥弄路旁落葉。為什麼我跟你一樣變成傻子呢？吳文妹這時不笑了，抬頭，凝望對面樹梢，那枝葉輕擺。風。風。吳文妹伸出手指說道。機車引擎聲，趙梅春轉頭，一輛小50CC摩托車騎上來。啊，萬阿姨來了。她說。機車停於兩人面前，熄火。萬阿姨下車。風！風！吳文妹指著萬阿姨上衣喊。一件圓領短袖襯衫，上面印有「藍藍風」三字。
阿姨啊〜。趙梅春開始抱怨。文妹今天又鬧脾氣，躲在桌子下面不出來。老師只好叫我來帶她。反正快下課，我就直接帶她出來。萬阿姨蹲下，對吳文妹笑，摸她頭。吳文妹晃腦袋，也笑。老師有跟我說。萬阿姨說道。她最近怎麼樣，早上起床有沒有好一點？她問。早上起來啊？趙梅春思索。聽媽媽說好像已經有進步，會自己洗臉刷牙。我要出門的時候，媽媽已經牽她在門口等。趙梅春說。
現在都你帶她上學嗎？萬阿姨問。是啊。趙梅春答。啊你不要再抓頭髮了啦，媽媽綁的辮子都被你抓散掉了啦！趙梅春看吳文妹吼道。吳文妹又開始大力搔頭。我在洗頭。她說。吼〜現在洗什麼頭啦！趙梅春沒好氣說。萬阿姨看了笑。文妹現在也會自己洗頭了呀。她說。吳文妹抓得更大力，頭髮都炸開。來吧，我載你們回家。萬阿姨說道。
萬林海站在登山街60巷吳慶光家門前，蔡小碧從裡頭走出來。兩人站石階上。我讓她先去洗澡，待會再弄晚餐給她們吃。蔡小碧說。吳先生呢？萬林海問。他現在晚上輪班，不回來。蔡小碧說。嗯。萬林海點頭。辛苦你了，幫忙照顧文妹。哪裡，鄰居，互相照顧應該的。蔡小碧說，嘴角淺笑。萬林海望著房子。我們基金會已經成立兒童發展中心，在五福四路，可以提供一些治療，我希望文妹能來接受治療。萬林海說。我會跟吳先生說。蔡小碧說。
萬林海又看蔡小碧。什麼事？蔡小碧見她欲言又止。文妹聽說是吳先生帶回來的，你知道有關她母親的事情嗎？萬林海問。蔡小碧搖頭。如果能找到文妹的媽媽，或許對她會有幫助。萬林海說。嗯。蔡小碧點頭。萬林海又抬頭瞧房子一眼，接著告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