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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風(三)
趙梅春帶吳文妹走出登山街60巷，一路到西子灣隧道口。萬林海在那兒，穿基金會志工服，海天藍的短袖長褲，身旁有位老婆婆，坐輪椅。吳文妹跑上前，推輪椅，直到隧道前，風由裡頭吹，海的空氣。風。風。吳文妹笑，身子左右晃。老婆婆也發出呵呵笑聲。
帶文妹出來散步啊。萬林海說。我媽叫我帶她出來，說趁現在暑假，多陪她一些。趙梅春說，嘟嘴。開學就國二了呀。萬林海深深地望吳文妹。她其實可以自己出來。趙梅春說。嗯。上國中後狀況穩定很多。萬林海說。唉。總得自己過活吧。趙梅春說。文妹腦膜炎發燒那時沒有通報，錯過早期治療。如果在上學前發現，或許可以改善很多。萬林海說。可是我看她挺快樂的啊。趙梅春說。吳文妹推輪椅轉圈，一老一少放聲大笑。
聽說你要去讀海青？萬林海問。嗯。趙梅春說。還是住家裡嗎？萬林海又問。我要租房子自己住。趙梅春答。左營啊，也沒那麼遠。萬林海說。才怪，好遠。趙梅春說，雙手放後腦勺，略抬頭，望隧道上方，再往上，天空，雲邊染金。
我一直在思考，像文妹這樣的孩子，長大後怎麼辦？如果她的家人不在了，該怎麼過活？她的家在哪裡？她可以去哪裡？萬林海說。阿姨啊，這世界上需要幫助的人太多了。趙梅春說，放下雙手。是啊。萬林海說。趙梅春輕嘆。阿姨啊，你將來替文妹蓋一個家好了。她說。替文妹蓋一個家啊。萬林海咀嚼這話。文妹！不要坐地上啦！趙梅春忽然喊。只見吳文妹推輪椅玩累了，直接一屁股坐隧道口下。趙梅春走過去，拉她起來，讓她坐隧道內石椅。後來她便安靜坐著，盯隧道盡頭。老婆婆低頭，似要睡著。
她還是比較聽你的話。趙梅春走回來時，萬林海說。不聽話就扁她。趙梅春握拳揮手說。文妹，真像是你妹妹。萬林海說。趙梅春哂笑，仰頭望天，日光退去，雲朵白灰，天空青藍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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莊慧桃坐塑膠椅凳，身後是喜樂宮木頭大門，前方日影已延伸到河邊。河對面的樓，窗子反射金光。她望樓後的天，想起太麻里的晨，想起小泉，兒時青梅竹馬玩伴，大王國小同學。她和小泉騎腳踏車到海邊，脫鞋在沙灘上跑，海浪聲音靜悄悄，只記得腳上沙沙聲，海很大很廣，雲在海面上開始發亮，金色太陽從雲後冒出來時，她和小泉坐沙上，海浪聲音靜悄悄，只記得喘氣聲。小學還沒畢業小泉就搬家，聽說搬到高雄。
對面樓窗上的光滅，喜樂宮的影子更長。天空開始像太麻里清晨顏色，漸漸倒轉，倒轉至曙光之前，清冷的風吹之時。最後，對面樓點起燈。一個穿靴軍人走至面前，手拿鐵牌。莊慧桃彎腰拾起腳邊臉盆，跟隨他進木門之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