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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 遠星(四)
夏,凌晨。蒲英葵推嬰兒車,孩子在裡頭,睡得香,穿著粉藍圓點連身衣,頸上掛平安符,手工的,蒲英葵自己做的,上頭有遠星兩字,她一針一線親手繡上。蒲英葵推車來到哈瑪星,街上無人,偶有機車經過。她不怕遇上壞人,只怕遇見警察。
蒲英葵沿鼓元街走,來到那三層樓透天厝,象牙白二丁掛外牆在深夜燈光中顯得格外雪亮。遠星哪,這是外公外婆的家喔。蒲英葵對孩子說道。駐足許久,彷彿等孩子記得,而後她繼續前行,至鼓波街口。遠星哪,這裡是代天宮喔。來拜拜保佑你平安。蒲英葵說,推車入廣場,在正殿前雙手合十膜拜。之後蒲英葵沿鼓波街往南,一路至渡船頭。遠星哪,這裡是渡船頭,以後媽媽再帶你坐船去旗津玩。蒲英葵彎腰輕聲對仍熟睡的孩子說道。接著她又推車至西子灣隧道口。遠星哪,這裡過去就是中山大學,媽媽讀過的學校,還有西子灣,等你大一點媽媽帶你去玩水。蒲英葵說,鼻子開始酸起來。她往回,推車至鼓山國小前。遠星啊,這是妳以後要上的學校,等妳長大,媽媽就帶你來這裡上學。蒲英葵哽咽地說,在校門口前落淚,她擦乾淚,繼續推車子至登山街。東方天空開始有了魚肚白,街上有早起的人,經過,餘光瞧她。
蒲英葵走至登山街街口,之後彎入千光路,上山,最後來到千光寺前,四下無人車。她將嬰兒車停於當初發現嬰孩之處,接著蹲下,看孩子,親額頭,想再說些話,才開口臉頰就不停抽動。她趴在嬰兒車旁,頭埋雙臂中,不久,聽到寺內鐘聲,緩緩抬頭,鐘聲持續敲響,她擦拭眼淚,起身,往後退,一步,兩步,退到不遠處路邊樹叢裡。路燈熄,山路上依舊寧靜,許久,寺門開,一位師父走出來,見嬰兒車,四週張望。
蒲英葵動也不動,在樹叢裡。她目送孩子隨嬰兒車進入寺門內,又過許久,才從樹叢走出,寺內誦經聲,遠方天際,露出清晨白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