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日光下 最終章(一)

最終章 元亨寺前(一)

　　哈遠星坐大面玻璃窗前，雙腿併攏，盯著裡頭無人空間。猛然低頭，發現布鞋鞋帶鬆脫，彎腰，綁緊，另一隻腳的鞋帶也順便拆開，重綁，綁好起身，趙梅春已坐她面前。哈遠星心臟撲通一跳，吞口水。眼前人一身灰服，黑髮裡夾雜不少白絲，眼角皺紋清晰，平靜安詳的臉，對她微笑。

　　兩人拿起通話話機。

　　看起來氣色很好。趙梅春說。祥芳阿姨每天都餵我很多東西。哈遠星說。你覺得我有變胖嗎？她問。站起來我看看。趙梅春說。哈遠星放下話機，起身，趙梅春端詳她，上身穿著純白圓領雪紡五分袖，胸口一點黑色綴飾，下著土耳其藍寬長褲，哈遠星拉一下褲腰的鬆緊帶，盯自己小腹。她回到座位，拿起話機。趙梅春沒回答，只仍微笑。

　　我一定變胖了。哈遠星嘟嘴。你要多吃點才行。趙梅春說。你呢？在這裡還好嗎？哈遠星問。趙梅春點頭。學校怎麼樣？趙梅春問。還好，可以順利畢業。哈遠星答。可是畢業典禮……。哈遠星眼珠子往別處瞧。算了，有畢業證書就好。她說，雙眼轉回對趙梅春。

　　對不起。趙梅春說。哈遠星面對她，眼睛眨，搖頭歎聲。我說妳呀。哈遠星些許慍色。為什麼要那樣做？她問。趙梅春微微垂頭，眼皮闔上。你有沒有想過我？哈遠星問。

　　趙梅春眼皮開啟。沒辦法，我太生氣了。她說，一臉無奈似的笑。唉。換哈遠星垂頭。你是小孩子嗎？她問，復抬頭。以後要見你，是不是都要跑這麼遠。她說。都畢業了還要來燕巢……。她撇頭，話機離開耳邊，吸鼻水，緊閉嘴唇。趙梅春靜靜看她。

　　哈遠星轉回頭，面向趙梅春，濕紅的眼眶，略為急促的呼吸。趙梅春仍靜靜看她。哈遠星深深吐氣，拭眼角的淚，話機重新靠近耳朵。今天要去高醫。哈遠星說。嗯。趙梅春說。約了藥物成癮的門診。哈遠星說。加油。要堅持下去。趙梅春說。嗯。哈遠星說。

　　兩人之後沒再說話，只是聽著彼此呼吸，直到接見時間結束。